笙笙買了站票，擠進了李智丹的車廂，和李智丹輪著坐。

在火車上，笙笙給哥哥發了一條短信：哥，我不讀了，你跟爺爺說一聲。我和李智丹去南城。安頓好了，我會跟你聯系，不用擔心。

發完了短信，笙笙關了機。八個小時，到了站，果然李智丹的哥哥李智城和他同學許浩早等在了出站口。四個人又去坐地鐵。笙笙第一次坐地鐵，李智丹以前來看過哥哥，就一路告訴笙笙，怎麽買票怎麽進站。出了地鐵，雖然是晚上了，外面還是熱浪陣陣。笙笙一陣氣悶，李智城說還要去坐一趟公交。許浩說，“廠旁邊沒什麽好吃的，這會回去做也晚了，就在這裏吃完了再坐車？”

李智城還沒說話，李智丹就說，“那好那好，我們在車上就吃了一包泡面，肚子早就餓癟了！”

四個人就去找了一個大排檔，點了幾個菜，許智城特意給兩個妹妹點了烤魚，許浩又去一邊小超市買了啤酒飲料。

許浩把飲料遞過來，笑嘻嘻對著李智丹說，“這個好喝，家裏沒得賣，你們有沒有看到電視上打廣告？”

“嗯嗯，謝謝許浩哥！”李智丹幫著笙笙打開，又對著許浩擠眉弄眼。一旁許智城看到了，也沒說話。

笙笙早聽說，這個許浩在追李智丹的，李智丹也挺喜歡他的。

四個人吃了飯，趕上最後一趟公交，下了車，外面起了夜風，倒還算涼快。兩邊都是工廠，有些廠裏還亮著燈。走了十來分鐘，到了一個工廠前面。

“這是我哥他們廠！”李智丹給笙笙說。笙笙一看廠名，果然是個汽車配件廠。笙笙聽李智丹說過，她哥和許浩打螺絲，打了三年了，管著四臺機器，忙的時候一個月七八千。

“這裏！”許浩走到一邊的小巷子口，叫道。

“我哥他們在外面租了房子。”說著就跟了上去。笙笙也跟上，進了一條小巷子，一段水泥路後，就是石子路，兩邊的房子看著像民宅，跟農村自建房差不多。

走了五六分鐘的樣子，許浩就進了一個院子，院門沒鎖，兩邊一溜的房間，有些開著門有些關著門。走廊亮著燈，飛蛾繞著燈亂舞，院子裏有兩個女孩在水龍頭下洗衣服，看到有人進來笑著打招呼。

李智城到了一個房門口，掏了鑰匙開門，拉開燈，將房頂的吊扇打開。幾個人進去放下包，坐下，李智丹正興奮著，許智城說，“今天不早了，我們沖個澡就去廠裏面擠宿舍。丹丹你和你同學住這裏，晚上把門鎖好。”說完，又給李智丹留了兩百塊錢，交待她們早上自己去巷子口吃早點，買菜，中午做好飯等他們回來吃。

“哥，我們在哪裏上班？”李智丹問。

“你們才來，不要急，先玩幾天。”許浩說。

“我廠裏有一個客戶，做外貿的，在雲市，招單證員，客戶答應我讓你去試試。”李智城說著看向試笙笙，“歐陽笙笙的還沒確定，不過這周邊有紡織廠，紙杯廠，進去上班很容易，可以先幹著！”

笙笙不置可否，只要有工作做，能賺錢，做什麽都不要緊。一旁的李智丹急了，“那不行，哥，笙笙要跟我一起上班的！”

許浩可能也不知道這個安排，雲市離南城高鐵半小時，李智丹去雲市上班那一周最多只能見一次了，還怎麽談戀愛？“雲市那麽遠，怎麽照顧他們？我姐她們織布廠很近，工資也很高的，讓她們去織布廠吧！”

“在工廠打工哪裏有前途！做外貿能學到東西！丹丹在車間肯定幹不來的，以後還是要坐辦公室！”李智城很堅定，又想到妹妹一個人在雲市確實有些遠，自己經常加班也不能常往那邊跑，又道，“你們玩兩天，我再問問人，你倆都去雲市，我給笙笙找一個文員的工作。”

李智丹一聽笙笙也去雲市，也就沒想多，點頭答應。許浩也就不好說什麽了。笙笙覺得無所謂，而且自己哥哥也在雲市，大不了到時候去找自己哥哥去。這件事也就算敲定了。

玩了兩天，李智城那個客戶，是自己做外貿，最近忙，需要一個單證，他答應李智城，也是看在李智城技術上能支持他，所以他讓李智丹去上班，吃住都在辦公室，一個月給到三千。李智城托人給笙笙另外找了一個文員的工作，一個月也是三千，不過沒有住的地方。笙笙每天需要坐公交到李智丹辦公室睡覺。李智城盡力了，李智丹不太願意，笙笙也不想跑太多路，而且那邊人都不認識。

那天跟著李智丹去雲市，笙笙正想著要不要去上那份工作，看到李智丹辦公室樓下有個家政公司，門口也貼了招聘啟事，也是招文員。

笙笙自己去問了，兩千八，不包吃住，不過笙笙答應了。家政公司就在李智丹辦公室樓下，看起來還挺大的。

找好工作，笙笙開了手機，果然不一會，哥哥的電話就進來了。笙笙給哥哥匯報了情況，挨了罵，死活不肯說地址，也不要哥哥打錢，最後哥哥沒辦法，只能叫笙笙保持聯系，好好想想，玩好了要想回去讀書馬上回去。

就這樣，笙笙就在家政公司上班了。

這個家政公司挺大的，聽說在雲市有十幾家分公司，這家算是一個大的培訓點，每天都有很多人過來接受培訓。笙笙的工作，就是整理檔案，登記信息，安排課程，聯系老師，出證。笙笙還挺喜歡這份工作的，雖然做家政的都是四五十歲的阿姨，不過她們也各有長處，居然有些阿姨還會說英語，她們給外國人做家政，公司收入非常高。有些稍年輕一些的，還要學護理，聽說是專門給人做月嫂，照顧嬰兒的，從打扮看，一點也看不出來是保姆，倒像是專業的醫生護士。

白天笙笙做自己的工作，忙得團團轉，晚上回去還要幫李智丹整理郵件。李智丹英語差，膽子小，笙笙幫著她看郵件，不會的兩個人一起上網查，整理數據，熬通宵，這樣一個禮拜下來，笙笙不但不覺得累，反倒越做越開心，每天都覺得很充實。

歐陽旭東打電話過來，笙笙就更不想回去了。也許是確定了，笙笙心裏也不怕面對家人了，索性就抽時間去辦了一張當地的電話卡，給家裏打了電話。

笙笙媽媽拿了電話哇哇哭，但是笙笙一再強調自己現在很好，笙笙爺爺氣得不接電話，笙笙爸爸嘆氣，說了他這輩子最深沈的話，“報名時間已經過了，你自己真的想清楚了，那就自己看著辦吧。你現在是大人了，要對自己人生負責任。在外面照顧好自己，要知道，人活一輩子，為自己也為家人。”

笙笙忍著鼻酸答道，“我知道了，爸。你叫爺爺不要生氣，我不上大學也一樣過好這輩子。告訴媽，我賺了錢，放假就回家。”

掛了電話，笙笙把頭埋枕頭裏哇哇哭了一場，等到李智丹下樓買了麻辣燙回來，笙笙抱著一次性碗吃粉條，然後把湯都喝光，擦了一頭汗，感覺渾身舒暢，直想大幹一場。

幹了一個月，領了工資，剛好周末，笙笙就請李智城許浩吃午飯。吃完飯，李智丹一定要和笙笙平分飯前，李智丹也領了工資，比笙笙還多五百塊。笙笙說什麽也不肯，最後李智丹只好放棄，並提議去KTV唱歌。出發前，笙笙跑銀行，辦了卡，存了以前進去，然後又從錢包裏抽出八百塊，遞給李智城，“智城哥，這是上個月的飯錢，還給你。”出來的時候，笙笙買了車票，手裏幾乎身無分文，這一個月，一直都是蹭吃蹭喝。李智城給李智丹拿的生活費。

李智城楞了楞，卻沒接錢，半晌才道，“不用，我們老家人，你跟丹丹又這麽好，不用分得這麽清楚。”

“是啊，笙笙，我哥哥也就是你哥哥！”

笙笙還是要給，推拉了好長時間，最後李智城只好說，那就收五百吧。笙笙想了想，就抽了三百塊出來，將五百塊一對折，然後直接塞進李智城的口袋。然後笙笙捏著三百，笑道，“走，唱歌去！”說完，拉著李智丹大步流星往前。李智城慢慢跟上，悄悄紅了臉。

就這樣，笙笙和李智丹在雲市的打工生涯，就這麽步入正軌了。

這一天下午，沒有培訓，公司領導和老師去別的分公司交流去了，只留笙笙一個人看門。笙笙沒有事做，就坐在辦公室玩手機。突然公司玻璃門被推開，有兩個老太太走進來。

“您好！請問你們有什麽需要？”笙笙很奇怪，以前有很多找家政工作的上門，不過年紀都沒有這麽大，而且，這兩個老太太穿著清爽，打扮入時，走在前面的那個老太太，胳膊上還帶著一根碧玉鐲子，怎麽看都不像找保姆工作的。

“小姑娘，你們這裏有是保姆站吧，我們要招人。”後面一個剪短發的老太太說道，同時，她還隨手攙了一下帶手鐲的老太太，讓她坐好。

“是，我們是家政公司，不過我們這裏是培訓基地，我們培訓合格的家政人員，都會分配到公司各處保姆站。請問奶奶，你們家住哪一塊？我可以讓我們當地的保姆站聯系你。”原來是來找保姆的。笙笙悄沒聲地打量，這兩個老人，雖然年紀大，但是保養得很好，尤其帶手鐲那一個，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的。笙笙受到經理的言傳身教，就熟門熟路地招待起來。

“我們知道，我們之前問了幾個保姆站，都沒有找到合適的。今天到這邊來，剛好看到你們公司，就進來看看。”那個短發老太太說。

笙笙給兩位老人倒了水，然後拿了筆紙，細心地記錄起來。

原來，老太太住在雲市西山區，今天到市中心松化區辦事，經過新湖區，也就是笙笙公司這裏，剛好看到公司名稱，就下來問問看。短發老太太是手鐲老太太家的老保姆，姓張，在手鐲老太太家幹了十五年了。手鐲老太太姓陳，家裏還有一個老伴姓簡，平時就是三個老人一起生活。陳老太太想再找一個年輕的小保姆，平時跟三個老人做做伴，給老人讀讀報紙，操作一下家裏的現代化家電，陪著老人家上上醫院，偶爾也給陳老太太送東西到松化區的兒子家裏。

笙笙一一記錄下來，然後放下筆，道，“我都記錄下來了。我們公司在西山區有保姆站的，我稍後給那邊打電話，讓他們聯系你們。”說著，笙笙頓了頓，又道，“不過，陳奶奶，張奶奶，我看你們要求也挺簡單的，你們說之前找過沒有合適的，都是碰到了什麽問題啊？”

西山那邊很多別墅區，都是富人，笙笙知道，公司裏高素質的保姆很多都是分到那邊的。

兩個老太太互相對看一眼，都覺得這個小姑娘不錯，個子不高卻纖細筆直，大眼睛滴溜溜地，皮膚算不得白卻非常細密，態度好腦子靈，口齒清靈幹脆利落，率直中透著聰明，伶俐又不失嬌憨。其實，陳老太太主要是想找個新鮮逗趣的人，之前讓人問了幾個保姆站，介紹過來的人，要麽呆板要麽市儈，今天剛好去二兒子家裏，回程路上閑累得慌，想著還是找個年輕人代步，又剛好看到家政公司，就進來看看了。

這一看，還真是來對了。

“小姑娘，我問你，你願不願意去我們家裏做？”得到陳老太太的示意，張老太太開口。

“我？我去做保姆？”笙笙楞了，沒細想就道，“可是我也不會燒飯啊！”笙笙雖然是農村人，媽媽忙時也燒過幾次糊飯，但給有錢人做講究飯，笙笙還真是不會。

兩個老太太都笑了，陳老太太對著笙笙，越看越喜歡，道，“燒飯不用你，張姐最拿手，別人燒，我們老頭子還不一定吃得慣咧！”

“你就是陪著在家裏玩玩，再學點醫藥護理，陪上醫院，然後每周到松化那邊送點吃的。我們家人都很善良，從不為難人。你看我在簡家做了十五年，都成了一家人。之前我們問保姆站要人，開的工資都是四千五。怎麽樣？去幹吧，小姑娘？”

“四千五？”笙笙又吃了一驚，咬了咬唇，又覺得自己這麽年輕，去做保姆，工資雖然高得讓自己咬牙，可是終歸前途上叵測了些。不過，現在做文員，忙雖忙，技術含量也不高，之前笙笙也想著做個三五個月，自己想法明朗了些後，再考慮換工作。那現在，倒也可以做做看，不管怎麽說，多攢一點錢，以後做事情也有底氣。

想了想，笙笙站起來，給老個老太太添了水，然後自己又把筆記本放好，認真倒，“奶奶，這個工資確實很高，都趕上我現在的兩倍了。不過——”

“不過什麽？”

“不過，我不要蹲廚房裏吃飯！”

一聽笙笙煞有介事的話，兩個老太太哈哈大笑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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